圣经中有些话，无论我们怎样听、怎样读，都不太容易进到我们里面，这是因为我们的观念里容不下这些话。我们的观念里有天然的思想、文化的薰陶和宗教的想法；若是圣经的话符合这些观念，我们一读就通，就进来了，甚至还没有读以前，早已存在。换言之，许多时候我们读圣经，不是把圣经的话读到我们里面，而是把我们的观念读到圣经里。若是圣经里的思想，是我们观念里所没有的，无论我们读了多少遍，也读不进来。因此，圣经里有些内容，需要经过我们多方祷读，才能进入我们里面。
此外，我们还需要异象，看见圣经中的奥秘。例如，父、子、灵这三而一的神，就是极大的奥秘。这位奥妙者，我们可以称祂是神、是父、是子、是灵、是基督、是圣灵、是生命、是亮光、是圣别、是公义等等，无论我们怎样称呼，祂都是。以赛亚九章六节说，“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，有一子赐给我们；…祂的名称为奇妙的策士、全能的神、永远的父和平的君。”仅仅这一节我们就看见，祂最少有七种称呼：婴孩、子、奇妙、策士、全能的神、永远的父和平的君。
若是从全本圣经来看，祂所是的丰富更是述说不尽。比方，约翰一章一节说，“太初有话，话与神同在，话就是神。”十四节说，“话成了肉体，支搭帐幕在我们中间，丰丰满满地有恩典，有实际。”到了十八节又说，“从来没有人看见神，只有在父怀里的独生子，将祂表明出来。”二十九节说到话成肉体的这一位是神的羔羊；三十二节说到那灵仿佛鸽子降在祂身上。从约翰一章我们看到，这位神是何等的一位。祂是话成为肉体，是恩典、实际，是父，也是父怀里的独生子，又是带着鸽子（即圣灵）的羔羊。在这一章里，我们看见有父，有子，有灵，但样样都是这位神自己，祂实在是太奥妙了。
然而我们必须认识，这位奥妙之神的心意，乃是要把祂自己作到我们里面。在各地召会的擘饼聚会中，许多圣徒喜欢点诗歌一百三十六首，说到“白白恩典”。这首诗歌虽然不错，但其中所提到神的恩典还是相当表面。这有点像人吃西瓜，只吃西瓜皮，没有吃到里头的果肉，喝到里头的果汁。我们买西瓜，是买带皮的西瓜，但是吃的时候，只吃内里的果肉。今天，有许多基督徒享受神，就像吃西瓜只吃西瓜皮，而没有吃到真正的西瓜肉。从我们的选诗，能看出我们是在天然里，还是在异象里。
当初我们整编诗歌本时，也曾考虑这些“表皮”、“果肉”的问题，正如一粒西瓜有肉有皮才完整，因此我们就把只提到表皮的诗歌留下来了。然而，等到我们要吃的时候，我们要学会吃果肉，因为真正的精髓和营养都在果肉里。我们不能只吃皮，不吃肉。这几年来，在聚会中难得有人点唱的诗歌是关乎经历基督作生命，如三百八十一首和三百八十二首，或关乎基督是那包罗万有的灵，如四百五十首和四百五十一首。有的人可能连这些诗歌的曲调都不会，这都是因为缺乏异象，看不见其中的宝贝。这些诗歌都是说到基督的丰富，祂今天乃是那包罗万有的灵，在我们里面作了我们的供应。可惜弟兄姊妹不懂得赏识，反而较喜欢唱一百三十六首这类属于“表皮”的诗歌。
神造了宇宙万物，而凡物都有表里。身体有皮有肉，肉里还有血液；皮肉出毛病，问题不大，血液若有毛病，问题就大多了。以全人来说，身体是表，灵是里。我们一直提醒众人要回到灵里，从灵里活出神自己。这完全不是表面的问题，而是里面的问题。不只神的话如此启示，中国的儒学经典也有这样的观念，礼记大学篇说到：“大学之道，在明明德。”中国古代的贤哲发现，人里面有一个明德，这是神所创造之人内在的本性。历代的理学家对此虽有不同的解说，但大体都认为，明德乃是人里面的良知。“大学之道，在明明德，”是要人注重里面天良的发展，而不要重在外面的改良自己。
明代理学家王阳明曾说，修身养性必须从根着手，这根就是人的良知良能。人若是在外面改良自己，就是无根之木，无源之水，终究会枯竭。王阳明所说的良知良能，就是大学之道的明德，指的是人的良心。无论是明德，或是良知良能，这些先圣先贤所说的，仅止于神所创造之人的良心。而今天得救之人的明德和良知良能是更大的，因为得救之人有三而一的神进到他们灵里，重生了他们的灵。这个重生的灵里有三而一的神，当然远超过大学之道的明德与王阳明所说的良知良能，因为那仅仅是人受造时良善的一部分而已，没有神加进来。中国的贤哲与理学家对人性所作的探讨，都是要人看见，问题不在外面，乃是在里面；不过他们没有看见，人可以得着神进入他们里面。
今天基督教里许多教训都相当肤浅，并没有摸到深处的问题。例如约翰福音，他们通常只强调几处经节，如一章二十九节：“看哪，神的羔羊，除去世人之罪的；”三章十六节：“神爱世人，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；”十章十一节：“好牧人为羊舍命。”这些经节虽然说到神的救赎与神的爱，但这些都只是外面的表皮而已，约翰福音不单单讲这些。约翰在约翰福音里常说到“在…里面”，（四14，六56，十38，十四17，）这是很有意义的。他乃是说到这一位太初就有的神，原来住在人所不能靠近的光中，（一1，4，八12，提前六16，）是人不能了解的。然而，有一天祂成了肉体，（约一14，）显在人面前，可以给人看到，使人了解，也能让人摸着；然后，祂又成了那实际的灵，住在人里面。（十四17。）
到了约翰的书信，他又说，“论到那从起初原有的生命之话，…（这生命已经显现出来，…将原与父同在，且显现与我们那永远的生命传与你们。）”（约壹一1～2。）这是说到，这一位神不光是神的羔羊，还是传与我们那永远的生命。羔羊是外面的，生命是里面的。在启示录末了，说到羔羊坐在宝座上，从宝座流出一道生命水的河。（二二1。）这里仍然是说到两面，外面是羔羊，里面是生命。然而今天许多基督徒只看见、摸着、碰着外面的羔羊，对里面的生命一无所知。在每一个基督徒家庭，父母都会告诉儿女，主耶稣是神的羔羊；却少有父母能带儿女看见，主耶稣不仅是神的羔羊，更是神的流出，要流进人里面，作人的生命。许多人只看见羔羊的一面，却看不见生命的一面，即使曾经听到，也无动于衷。
我们需要有负担，甚至禁食祷告，说，“主啊，给我看见这个异象：三而一的神，这位奥秘者进到我的灵里，作了我的生命。愿这个异象抓住我，控制我的思想、感情、生活和行动，并控制我的祷告和选诗。主，我不愿意只吃到西瓜皮，没有吃到西瓜肉。虽然西瓜皮有存在的必要和用处，但我要吃到西瓜肉，也要请人吃西瓜肉。”今天我们普遍的难处，就是只看见西瓜皮，没有看见西瓜肉，更没有吃到西瓜肉。所以，我们都需要求主给我们看见异象。
有些异议者说他们看见了异象，自称是异象派，其实他们并没有看见主所给我们看见的中心异象，就是三而一的神要进到我们灵里作生命。他们没有看见，也不愿跟随，反而说不要二手货，只要头手货。这实在是欺人之言，因为就算人今天直接从圣经得着亮光，那也不是头手货，而是二手货；毕竟只有使徒保罗、彼得或约翰所得着的，才是头手货。今天不论是头手货、二手货，即使是万手货也罢，只要是黄金、钻石，人人都会要。相对的，如果头手货是粪土，即使白白送人，人也不要。所以，我们不必管是几手货，只要是真的钻石、黄金，人人都会珍赏；只要是主所给我们看见的，无论是头手或二手货，都是宇宙的至宝。
现在我们要花一点工夫来看约翰一书；其中有许多钻石。一章开头说，“论到那从起初原有的生命之话，就是我们所听见过的，我们亲眼所看见过的，我们所注视过，我们的手也摸过的。”（1。）主是那从起初原有的生命之话，已经显现出来，人可以看到并摸着。二章二十七至二十八节说，祂今天在我们里面乃是膏油：“你们从祂所领受的膏油涂抹，住在你们里面，并不需要人教导你们，乃有祂的膏油涂抹，在凡事上教导你们；…你们要按这膏油涂抹所教导你们的，住在祂里面。…你们要住在主里面；这样，祂若显现，我们就可以坦然无惧，当祂来临的时候，也不至于蒙羞离开祂。”二十七节说，主这膏油住在我们里面，我们也住在主里面，但二十八节却说到祂的来临，含示我们要等待祂的显现和来临。这里似乎有一个矛盾，就是祂既已住在我们里面，我们又为何要等待祂的来临？由此可见，圣经里有些话，不是我们用天然的头脑可以领会的，而是需要我们在灵里经历。
圣经虽是一本讲道理的书，但圣经看重生命和经历过于道理。人用道理讲圣经，是讲不通的。正如约壹二章二十七至二十八节所说的，用头脑想是矛盾，但从经历说却是实际。主太奥妙了，一方面，祂是要来；另一方面，祂早就在这里。换句话说，祂一面在我们灵里；另一面，祂还要再来。祂真是奥秘。今天祂住在我们里面是生命，也是膏油，我们实在经历祂的内住；但另一面，我们是住在祂里面，直等到祂来。
这些年来，我们读经讲道非常重经历，有些重道理的人就一直反对我们。我在一本书里，看见路德马丁（Martin Luther）因着太重“因信称义”，而相当忽略内里的生命。与他同时期，有人兴起来注意里面的生命，却遭到他的批评。以后，喀尔文（John Calvin）兴起，他是当时著名的神学家，与他同时代还有另一位神学家，名叫士文克斐尔（Kaspar Schwenckfeld），相当注重生命。关于生命树、新耶路撒冷，还有灵的故事，在士文克斐尔的书中都有提及，然而，喀尔文却认为士文克斐尔是被鬼附的。我因此恍然大悟，并且受了安慰。当我们讲到生命经历时，就会抵触那些所谓神学家、传道人所讲的道理，难怪他们要定罪我们。
约壹三章六节说，“凡住在祂里面的，就不犯罪。”我们若住在主里面，就不犯罪，我们若是犯罪，就表示我们不住在主里面。所以，如果我们还需要十字架的对付，就证明我们不住在主里面。我们若住在主里面，就不需要十字架的对付。一天早晨，我和几位弟兄一同祷告，在祷告中，我们领会十字架的对付是祭坛的对付，而祭坛是在外院子。我们若一直只注意十字架的对付，就是围绕着外院子和祭坛打转。我们固然需要有外院子和祭坛的经历，但我们也要往前进入至圣所。今天的至圣所，就是我们的灵。我们一进到我们的灵里，就不在外院子打转。换句话说，我们若犯罪，证明我们不活在灵里；若是活在灵里，就不犯罪。一个活在至圣所里的人，就不犯罪，也不需要在十字架上，因为他已经在灵里了，在灵里就超越一切。所以这里才说，住在主里面的，就不犯罪。人犯罪，证明他不住在主里面。九节说，“凡从神生的，就不犯罪，因为神的种子住在他里面。”神的种子就是神自己，也就是基督自己；神的种子已经种在我们灵里，我们就不犯罪了。
四章十三节说，“神已将祂的灵赐给我们，在此就知道我们住在祂里面，祂也住在我们里面。”我们知道我们是住在主里面，因为神赐给我们圣灵，圣灵就在我们里面，与我们合而为一。五章四节说，“因为凡从神生之物，就胜过世界。”从神生之物，乃是特指我们重生之人的灵。我们的灵是从神生的，凡从神生的，就胜过世界。在我们全人里面从神生的那一部分，就是我们的灵。整个宇宙中，唯有我们的灵能胜过世界，并且是不犯罪的。十八节说，“凡从神生的都不犯罪。”我多年不能了解这里所说的话，因为自己还是常常犯罪。一面我承认我是从神生的，一面我又犯罪，我的经历似乎与这节所说的相抵触。直到我看见五章四节所说，“从神生之物，就胜过世界。”约翰三章六节说，“从肉体生的，就是肉体；从那灵生的，就是灵。”从那灵生的灵，就是从神生之物，就是我们的灵，能胜过世界，并且是不犯罪的。
我们的肉体喜欢罪，如约壹二章十六节所说，我们里面有肉体的情欲、眼目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，这些都是世界上的事。然而，我们里面也有“从神生之物”，就是我们重生的灵，是能够不犯罪，并且胜过世界的。五章十八节说，“那从神生的，保守自己。”这意思是指着生的信徒因着有从神的灵所生的重生之灵，就能保守自己不活在罪中。我们里面有一部分是从神生的，就是我们的灵，有神住在其中，这一部分能保守我们，保护我们。
十九节接着说，“我们晓得我们是属神的，而整个世界都卧在那恶者里面。”整个世界，包括所有的世人、世事，都卧在那恶者里面，只有从神生的那一部分不是卧在那恶者里面。今天，不管是百货店、电影院、舞厅，连我们的肉体、天然思想、宗教观念、天然热心的事奉，都卧在那恶者里面。全宇宙中，只有一件东西不在那恶者的操纵之下，就是我们重生的灵。我们都是属于神的，是圣徒，但我们只是局部的圣，那圣的部分就是我们重生的灵。只有这一部分是圣的，除了这一部分以外，全数在撒但的操纵之下。今天神乃是在我们灵中，作了我们的生命，使我们得胜。所以，二十节说，“这是真神，也是永远的生命。”这里的“这”，乃指明这是在我们灵里的故事。
今天，这位真神，永远的生命，不再只是天上的那一位，祂也是进到我们灵里的一位。在我们灵里的这一位，祂乃是真神，除祂以外的都是偶像。所以，二十一节接着说，“你们要保守自己，远避偶像。”千万不要以为，只有庙里的那些像是偶像，连我们今天对主天然的热心，也会是偶像，代替了真神。我们天然的选诗歌，天然的事奉，不操练灵，不用灵，都是偶像；唯有出于灵的，才是真神。
多年前我还不懂约翰一书末了，为什么忽然说了一句：“孩子们，你们要保守自己，远避偶像。”（五21。）好像前言不接后语，以后我才了解，凡不是在重生的灵里所作出的，都是偶像。使徒约翰劝戒我们要远避偶像，就是远避不是从我们灵里出来的东西。我们要温柔、宽大、谦卑、忍耐、温柔，这些都没有错，但问题是这些是不是出自于我们重生的灵？若是，那就是真神；若不是，那就是偶像。
盼望我们众人都看见这异象，就是这位神今天乃是要把祂自己作到我们里面，作我们的生命，在我们灵中与我们同活。祂不要我们作这、作那，祂也不在意其他的事物，祂只在意我们是否在灵中与祂同活。我们需要看见这异象，并让这异象控制我们。我们的祷告、讲道、作见证、读圣经，都必须是出于这异象，并说出这异象。我们若真看见这异象，当我们再到聚会中，我们都会清楚，什么是出于人的天然热心，或是按着套文的敬拜、唱诗和祷告。
我们都知道，犹太人在耶路撒冷有一个照着神指示建造的圣殿。在圣殿前有祭坛，还有受过训练的祭司穿着祭司袍；他们所有的举动，都是照着圣经。他们天天早晚都在祭坛那里献祭，并且进到圣所烧香、点灯，是正宗的敬拜神。不料，神忽然来到人间，降生在马槽，去到埃及，又回到拿撒勒。（路二16，太二13～15，19～23。）祂隐藏了三十年之后，出来在犹太各地传道，还到了伯大尼患麻风的西门家里坐席，马大、马利亚和拉撒路都在那里。（约十二1～3，可十四3，太二六6～7。）这伯大尼之家虽是个贫寒简陋的房舍，神却在那里与门徒们聚集。反之，犹太的祭司们在圣殿里，穿着祭司袍，照着圣经献祭、敬拜、点灯并烧香，神却不在其中。我们若真有眼光，就会看见在简陋寒舍里的，乃是真神，是永远的生命，而在圣殿里的乃是偶像。正如使徒约翰所说，“整个世界都卧在那恶者里面。”（约壹五19。）在当时，连圣殿、穿祭司袍献祭的祭司，一切烧香、点灯的敬拜，都是在那恶者里面。
令人担心的是，今天主耶稣是在简陋的寒舍中，而我们还在圣殿里从事一套又一套合乎圣经的敬拜。我们以为这是敬拜神，那知是在黑暗的权势下敬拜偶像。这位真神，永远的生命乃是在我们灵里；我们要在灵里与祂交通，在灵里坐在祂脚前，与祂亲密的交通。那一套在圣殿里的敬拜仪式，并没有神在其中。圣殿连同穿祭司袍的祭司，和烧香、点灯的那一套，都落在撒但手下，成了偶像。所以，使徒约翰说，“你们要保守自己，远避偶像。”（21。）我们若有异象，就要看见犹太教已经堕落，成了撒但的会堂。犹太人的会堂原是敬拜神的，但启示录二章九节却说，“那自称是犹太人，却不是犹太人，乃是撒但会堂的人。”不仅犹太教如此，后来的天主教、更正教也都堕落了。今天，我们也要小心，不要变成撒但会堂的一分子。
只要没有神的灵在其中，就会落到撒但的权下。宗教就是教导人敬拜神，却没有神，于是就变作了撒但的会堂。今天我们的擘饼，若只是在作一套敬拜仪式，不在灵里，也没有主的同在，那就不是敬拜真神，而是拜偶像。主耶稣说，“神是灵；敬拜祂的，必须在灵…里敬拜。”（约四24。）主不在仪文里，乃是在我们的灵里。（提后四22。）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异象。我们都需要俯伏在主面前说，“主啊，怜悯我。你若不怜悯，我就看不见，我就是瞎眼的人。”否则，我们会像大数的扫罗，在往大马色的路上奔跑，自以为热心事奉神，却是在撒但权下，在偶像的范围里。偶像就是有外形，里面却没有主。唯有在灵里，才有主；没有灵光有外形，就是偶像，是宗教。我们若没有异象，就是在拜偶像，不是在事奉神。我们教导人圣别、得胜、背十字架，但我们若不在灵里，别人也不会在灵里。因此，我们需要回到灵里，完全在灵里，让这位真神，就是神的灵，在我们灵里作事。这时我们才能说，这是真神，这是永远的生命。
一九七五年八月二十二日讲于台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