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身上有一个难处，是从人类堕落时就开始的。人类堕落的源头，堕落的因素，是吃了善恶知识树的果子。这善恶知识树的果子，就是叫人行事不需要神，离开神，并且与神分离。人乃是在这事上堕落了；人堕落的因素就是向神独立，不需要神，而能凭自己作什么。这个因素已经进入我们的天性，进入我们的血轮，变作我们的组成成分。
当初神创造人时，是把人造成一个接受祂的容器，就是盛装祂的器皿。神没有要人凭自己作什么，也没有叫人为祂作什么。神一点也没有意思要人在祂以外，与祂分离，单独为祂作什么。神是窑匠，我们是泥土，神把我们这块泥土造成器皿来盛装祂。因着神是尊贵荣耀的，所以我们这器皿也就变得贵重荣耀。神根本没有意思要我们为祂作什么，神造你我乃是作盛装祂的器皿。
然而堕落进来了，把我们的地位从接受神挪到为神作。神造我们作器皿，将我们摆在生命树跟前，是要我们接受祂作生命，把我们接到神的生命里。可是撒但进来，引诱人吃善恶树的果子，接受善恶树的成分，成为堕落、天然的人。这善恶树的成分一进来，人就向神独立，不倚靠神就能自己作事、自己生活，甚至想要凭自己为神作事。这是堕落之人一个基本的难处。
亚当堕落以后，从人类第二代开始，天然的人就有这个难处，向神独立，不需要神，以为自己能作事，自己能事奉神。人因着有了这难处，读圣经时，就不能清楚并准确的看见神话语里那纯洁的启示。圣经启示的中心，乃是神要进入人里面作人的生命；人接受生命的气，吸取神的生命，享受神的丰富，就能让神从人身上活出来。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接受的容器。
创世记一章二十六节的亮光，现今比从前更清楚。神照着祂的样式，替人造了一个体壳，接着把生命之气吹到人里面，这气就变成人里面的灵。同时，这气一进入人的体壳里，就起作用，产生出魂。（二7。）魂就是神的形像，因为魂里有情感、思想和意志。我们读圣经，就知道神是有感情，有思想，有意志的神。我们的喜、怒、哀、乐乃是手套，神的喜、怒、哀、乐才是手。我们的智慧、聪明、思想是手套，神的智慧、聪明、思想才是手。我们知道怎样定意、判断、取舍，这是手套；神的定意、判断、取舍才是手。凡我们魂所是的一切都是“手套”，是按着神这“手”的形像造的。人的魂就是神的形像，形像如同照片，并没有生命。神造人，外面有体壳是样式，里面有魂是形像，还有一个灵为要接受祂。当人的灵接受了神，神就要充满人的魂，并且从人的魂里，把祂自己完全表现出来。神的灵进到我们灵里，二灵成为一灵，活成一个。林前六章十七节说，“但与主联合的，便是与主成为一灵。”这句话太大了，比约翰三章十六节还大；可惜许多基督徒不注意这一节圣经。这节圣经给我们看见，神和人两个生命联成一个；人的生命被接到神里面，神的生命活在人里面，并从人里面活出来。人所活出来的，在今天是召会，在将来是新耶路撒冷。这就是全本圣经的精华。
我们看一个人，很容易看见他的四肢百体，但是不太容易看见他的内里。就算能了解他的思想，摸着他的感觉，懂得他的意志，却不可能摸着他的生命，因为生命太隐秘。圣经也一样，有许多层次；可惜千万人读圣经，差不多都只读到外面的东西，可以说只读到表体，根本没有摸到圣经的灵。
约翰五章三十九至四十节的话很宝贵。这是主耶稣对那些喜爱查考圣经的人责备的话，祂的意思是说，“你们这些法利赛人、经学家查考圣经，以为其中有永远的生命。不错，为我作见证的就是这经。但这经不是永远的生命，我才是永远的生命。然而，你们却不肯到我这里来得生命。”人很可能查读圣经，却不要主；读圣经却不要生命。犹太人紧紧抓牢旧约圣经，却只抓着一幅图画，一个外壳，里面没有实际，没有生命。有一天这生命来了，他们反而拒绝，不接受。他们很懂旧约圣经的道理，认识神的名字、性格、作为和预言，却没有得着实际。他们拿着空洞的圣经，抱着虚浮的图画，却没有得着实际的东西。那实际的东西就是神自己。犹太人犯了大错。
不仅犹太人犯这错，连新约初期召会中的信徒也犯这错。约翰写启示录时，其余的使徒们都过去了。那时，新约信徒开始把主耶稣所讲的道，和使徒们所写的东西，当作空洞的字句来持守，就像犹太人守旧约圣经一样。犹太人只要旧约中的启示，不要启示出来的神；同样，头一世纪召会中的信徒，也忽略了基督这位活的灵，而去辩论关乎基督的道，特别是关乎基督的身位。到底这一位是神，还是人？是神人二者合成一位，还是合成第三者？那时至少有七大派说法。基督进入圣徒里面，成为召会；人不注意祂这实际，倒去辩论道理。道理一进来，召会就分裂了；因着没有注意那灵，召会就堕落了。
后来，因着圣经被封锁，不仅生命和灵没有了，连启示也没有了。虽有路德马丁（Martin Luther）出来改教，但路德是恢复真理、启示的头一步，恢复因信称义，还没有恢复灵和生命。在他之后，历经五百多年，有许多的恢复。现今基督徒不只有旧约、新约、路德的著作，还有许多属灵人的著作。奥秘派和盖恩夫人的著作是一类，新生铎夫、摩尔维亚弟兄们的是一类，弟兄会的又是一类，从倪弟兄到我们又是一类。不仅如此，我们到台湾以后，有过多次训练、特会；到美国之后，更有过多次生命读经训练。然而我要说，无论训练了多少，读了多少，若不摸着灵，一切仍旧是空洞的，全数是虚空。我里头的负担相当沉重；你们众人都盼望我多释放一些信息，然而多年来，我讲的已经够多，你们若是不摸着灵，即使再听二十年道，还是徒然。
主已经清楚地说，“你们查考圣经，…然而你们不肯到我这里来得生命。”（约五39～40。）圣经是字句，灵才是生命。保罗说，“那字句杀死人，那灵却叫人活。”（林后三6。）当保罗被主兴起来写书信时，犹太人的经学家、律法师等，必定个个定罪保罗写的内容不合利未记，不合民数记。相信当时保罗是很受定罪的，然而保罗的负担很强，人定罪他，他还是继续讲。保罗好像是说，“迦玛列啊，你教人字句，字句却叫人死！我在你手下受教多年，的确被字句杀死了。但是有一天，就在我往大马色的路上，从天上来的灵碰着了我，并且进到我里面。灵叫我活了，我再也不受字句的捆绑。我一点也不违反圣经，我是活在灵中，实实际际的应验了圣经；圣经在灵里才能得应验。”
人没有能力遵守圣经，遵守律法；但保罗说，“使律法义的要求，成就在我们这不照着肉体，只照着灵而行的人身上。”（罗八4。）这话是不是太大了？保罗好像是说，“迦玛列啊，犹太教徒啊，你们讲十条诫命，你们能遵守么？你们守不来，但是我守得来。你们能对付肉体么？能破碎自己么？你们不能，但是我能。你们凭着自己对付肉体，破碎自己，只是禁欲主义；但我照着灵而行，灵就把我的肉体杀死，把我的自己破碎。”照样，我们也要看见，卫斯理约翰（John Wesley）的圣洁派主张人人追求圣洁，但人既没有能力遵守律法，也没有能力追求圣洁；乃是当人照着灵生活行动时，灵自然在人里面成为他的圣洁。
今天，你们若要读生命读经，不要只用头脑研读，乃必须用灵祷读；祷读就是吃喝。也许你太忙，有许多事要处理，吃饭时常常不在意，吃过就忘了吃什么。然而你在意也罢，不在意也罢，只要吃进去就好，就能受益。我若是仅仅研究桌上的食物有什么营养，是怎么作法，却不吃下去，于我就毫无益处。所以盼望你们对于圣经和属灵书报，不要只用头脑研读，乃要用灵祷读。
我们从小就受教导要用头脑，因此，我们很自然会把头脑用到属灵的事上，用到召会中。然而，我们不能把头脑用到新耶路撒冷。在新耶路撒冷里，我们只作两件事：喝生命河的水，吃生命树的果子。因此，不必研读太多，一天二十四小时，除了睡觉以外，要每分每秒都活在灵里。
有人问我：“你每天祷告，是祷告什么？”我告诉他，我所祷告的就是：“主，提醒我，叫我活在灵中。提醒我，你与我是一灵。提醒我，不但说话不在灵以外，连思想也不在灵以外。我要在灵里思想，也在灵里说话。”我靠主的恩典能作见证，主的恩典在我身上，我很少犯罪，但我天天认罪。认什么罪呢？就是不活在灵里的罪。有时我和妻子谈话，刚谈完，就赶紧对主说，“主啊，赦免我，我刚才和妻子谈话，虽然是爱心的话，好的话，但是不在灵里。主啊，怜悯我。”我把自己转回灵里。这不是犯罪不犯罪的问题，乃是有灵没有灵的问题。一块石头不会犯罪，但神不要它；神不要不犯罪的石头，神乃是要人活在祂的灵里。
因着看见神要人活在灵里，我在生活中就不会一味注意对不对、错不错，乃注意在不在灵里。我在灵里，无论人说我对，或说我错，我都不在意。我在灵里，我里面就阿利路亚。若是我不在灵里，虽然我的话满有爱心，满有能力，满有圣别，众人都称赞；但我回到自己房里还得认罪：“主啊，赦免我，我刚才说的话一点都不在灵里，完全是说人的话。”
我被主带到一个地步，有时参加长老聚会，因为灵不动，没有灵，就不说话。但是因着和长老们太熟了，所以过不多久就说了许多话。岂知长老们欣赏得不得了，第二天见面还说，“李弟兄，你那段话真是叫我们得帮助，我们都看见了亮光，得了益处。”他们不知道，我昨天说过之后，回家又认罪：“主，我又从自己里面说话，没有从灵里说话。”
有经历的人会懂，人不从灵里说话，也能说属灵的话。不从灵里说话，不只能说人话，连神的话都能说。可能我满口神的话，但我不在灵里。一篇话说得很好，不一定让人得供应；话说得好，最多不过开启人的头脑，叫人明了。然而，头脑明了是一回事，里面得供应又是一回事。
我的说话，不愿只叫人开窍，而是要人碰着生命。我说话时，愿意灵能出去，碰着人的灵。所以作长老的秘诀在于：灵出去碰着灵。这话容易说，但操练起来不容易。提前四章七节说，“操练自己以至于敬虔。”操练以至于敬虔，就是操练灵；要操练让灵出去，碰着人的灵。
你我一直要操练一件事，若不在灵里说话，就不说话；若不在灵里思想，就不思想；若不在灵里表示态度，就不表示；若不在灵里读书，就不读书。这个相当不容易，需要厉害的操练。因为我们除了灵之外，还有两大部分非常活跃，就是身体和魂。今天世上不信的人，是活在这两大部分里，不是活在体里，就是活在魂里；所以，没有一个人活在灵里。我们得救的人，虽然许多时候比世人好，但也只是活在魂里，不是活在灵里。今天主所要的乃是活在灵里，照着灵而行，使律法义的要求，成就在我们身上。（罗八4。）我们最容易犯的错，就是单顾圣经关乎灵的记载，关乎灵的道理、说法。所以从今起，除了睡觉之外，我们要时时操练活在灵中，照着灵生活行动。
为此，我们非祷告不可。多年来，我以为自己懂得什么叫作不住地祷告，至今我才发现，不住地祷告就是操练灵。一不祷告，就不在灵里；一停止祷告，就好像关掉电灯开关一样。一祷告，就如以弗所六章十八节所说的：“时时在灵里祷告，”那就是打开开关。只有祷告才能维系我们活在灵中；所以你我都要操练，若不祷告，就不作任何事。
我们必须认识这个荣耀的事实，我们是得救的人。真正的得救，就是我们的灵接到神里，神的灵活到我们灵里。这就是重生。祷告乃是维系我们留在灵中，这就是住在基督里；住在基督里就是留在灵中。三而一的神经过种种过程，成了包罗万有赐生命的灵；今天那棵真葡萄树就是这赐生命的灵，而这灵就在我们里面。我们停留在灵里，就是停留在葡萄树里。这乃是主所要的。
今天我们走的路是真对，站的立场也是真对；但我们中间若缺少活在灵中，我们的内容就不够充实。在我们中间，必须大多数弟兄姊妹活在灵中。若是有一天，我们中间有一部分弟兄姊妹真是天天活在灵中，时时活在灵中，相信主就要回来。主今天所要的就是这个。
这几年来，因着美国众召会起了风波，我个人在主面前有一个大的转机。虽然我的职事从没有离开灵，但是这段日子，我对于灵和生命的估价大大提高了。因此，我的信息一篇又一篇的释放出去，都是告诉圣徒必须活在灵里，必须活出生命。如果不在灵里，不在生命里，即使工作开展达到全美国，对主的见证也没有多少真实的益处；因为那不是主所要的。主所要的不是工作的开展，不是人数的加多；主所要的乃是有一班人活在灵里，真实的活出生命。这不是说，我们就不发展，也不开展了。我们的发展和开展应该像葡萄树一样，自然的生长结果。发展和开展应该是生命的流出，是生命的现象。
我们已经清楚看见，主的恢复是一地一会，这是千真万确的。然而，在这个立场上，必须有内容，就是活在灵中，也就是活出基督。若不是这样，我们的见证仍是空洞，主还是没有路。立场要对，路要对，内容更必须充实。我们现今就是缺少内容；光喊活出基督，还是道理；摸不着灵，就没有经历。实在说，我们所活出的基督就是灵。我们活在灵中，就实实在在把基督活出来了。所以，我们都得操练天天活在灵中。主今天就是那灵；祂是三而一的神，经过种种过程，成了包罗万有赐生命的灵，住在我们灵中。我们要留在其中和祂交通，活出祂来，这是一切的一切。这是圣别，这是属灵，这是得胜，这就是召会。召会的实际乃是这样出来的。这也是新耶路撒冷的小影，是主的见证，唯有这个能把主带回来。
一九七九年十月十八日讲于台北（全台长老同工聚会）
原刊于一九八○年二月至三月“话语职事”第二期与第三期合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