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对于召会的路、召会的立场，不光在道理上清楚，并且从已过的经历或历史，也能证明这条路、这个立场是对的。可以说，在已过四、五十年，我们看得够多；无论在台湾、东南亚，甚至在欧洲、美洲，这几十年来，凡对这条路、这个立场发生异议、出问题的，结果都不太好。
我于一九二五年四月得救，得救后不到三个月，就读到倪弟兄的文章。那时，我不满二十岁，倪弟兄仅仅比我大两岁，他写的文章就已经登在基督教的“晨星报”刊物中。因着爱主，渴慕读属灵书报，我读到倪弟兄的文章，就非常受吸引，觉得在整分报的一、二十个著者中，倪弟兄的文章最特别。后来他出版“基督徒报”，我写信问他关乎属灵与圣经的事；从那时起，我们两人就开始通信。其中一期“基督徒报”还刊登了我的问题和他的答复。总之，从那时起我们就有接触。七年后，一九三二年，我虽已经脱离原来所在的那个公会，但仍盼望他们能请倪弟兄来讲道，就向他们推荐倪弟兄。因着他们对我印象良好，就接受我的推荐，请倪弟兄来讲道。我个人也写信给倪弟兄，请他务必来。那是我们两人头一次见面。和他见面后，我发现他不光有真理，并且让我碰着灵，叫我得着生命的供应。
就在那时候，我在生命上，在属灵方面，有一个转机。而后，主在烟台兴起召会，那是北方最早的一个召会。一九三二年七月间，我在自己家的客厅开始擘饼聚会。这聚会一起头就有主的祝福；很希奇，开头只有少数人，以后人数一直增加，到了第二年夏天已近一百人，只好另租房子作会所。
一九三三年四月间，倪弟兄又来访问烟台，我们两人的交通就更多了。那时，我里头的负担很重，觉得主要我放弃职业，全时间事奉祂。然而我对这样的事明白得很少，倪弟兄虽然明白得很多，但他不直接把一切都告诉我。凡和倪弟兄接触的人都知道，他更愿意人从主接受引导。到八月间，正当我为放弃职业这事与主挣扎时，倪弟兄给我一封信，对我说，“常受弟兄，关于你的前途，我觉得你应当全时间事奉主。你感觉如何，愿主引导你。”那封信来到，对我是个极大的鼓励。八月底我离开职业，十月去了上海，在倪弟兄家作客，住了差不多四个月。从那时起，我里头很清楚，我不是跟随倪柝声弟兄这个人，我是在他身上看见主。我清楚看见，他所带的这条路是主今天要走的路。那时我就下决心，选择这条路，走这条路。至今，已近半个世纪，我没有懊悔过。我感谢主，祂始终保守我在这条路上。
在这近五十年内，我看得很多。有的人开头的时候很好，非常佩服这条路，但过了一段时间就出事，先在这条路里闹意见，然后从这条路出去。我愿意见证，我看见那些和召会出事的，没有一个蒙福，甚至在属灵方面无路可走。这不是批评，而是历史。
从台湾召会的历史来看，一九五七年史百克（T. Austin-Sparks）弟兄第二次来访，至今有二十多年。我们看见，这二十多年来在台湾所发生的事，离开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有祝福。那些走灵恩道路的人结果如何呢？当时宣称看见“丰满基督的异象”的人，喊得很响亮，现今也都不知去向；可以说，几乎等于零。
说到我们在美国的历史，已过有许多热心为主的基督徒进入召会，他们进来时很绝对，但是过了一段时间，在召会中出事情，就一班一班的出去了。我算一算，最少有五班人，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人，既会讲，又会写，但他们离开的后果是没有路；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，无路可走。
神在宇宙中的定律、原则乃是：主的路只有一条。宇宙是一元的，不是二元的，一切都是一。神把这个一元摆在婚姻上，就是一夫一妻。人绝不可以有两个丈夫，也不可以有两个妻子，否则就违反神的定律。今天召会也是一元的，一个身体，一个召会。召会在宇宙中，无论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是一，也都只有一。所有不守住这“一”的原则的人，都要失去主的同在。
在南洋也是如此。召会在马来西亚已有三十几年的历史，在这三十几年内，凡是和召会出事的，或因为有异议而离开的，后果都是没有祝福。印尼的弟兄们也知道，凡是诚诚实实、规规矩矩在召会中的人，有平安也有祝福；所有出事离开的，都失去祝福。特别是那些想来召会里得一点什么再出去的，没有一个蒙祝福。
这一切足证这条路乃是一元的，这个立场是一元的立场。然而这并不是说，你我已经完全，作得很好了。不，我们实在要承认，我们仍有亏缺，有差错。但你我的错，是你我自己的事；这条路还是主的路，这个立场还是主的立场，它是一元的。从消极一面说，我们要感谢主，虽然我们有错，还蒙祂怜悯，被保守在这条路上。
从积极一面说，我们的确因为走在这条路上而蒙主祝福。想想看，五十多年前，倪柝声弟兄有负担为主工作，就开始出版文字；他当时虽然年轻，却大大蒙主使用。这么一个中国土生土长的青年人，在西教士眼中算不得什么的人，竟叫中国蒙了何等大的祝福。我作基督徒这么多年，从没有看见另一个人的工作，像倪弟兄那样蒙主祝福。
以后我们离开大陆到台湾。我初到台湾时，一家十口，加上两个不能辞掉的用人，总共十二口，挤在十六个榻榻米大的房子里。那时我扫兴到了极点，觉得在台湾无事可作。有一天，我躺着看天花板，听着外面的木屐声，对自己说，“我来这里作什么？”里面真是灰心。后来主对我说，“你起来，搭火车从台北一直到高雄，凡是有弟兄姊妹的地方，你都去访问。”于是我从北到南，一地一地的跑。回来后，我告诉弟兄们：“台湾这里还有工可作，我们在这里开工吧！”虽然那时局势很紧张，但是我们不管别的，只尽力传福音。我们在台北重要的路口、车站、大街小巷张贴福音标语。台北市人口有多少，我们就印多少福音单张，挨家挨户分送，并且安排了福音队游行。福音因此传开了。今天台湾有好些长老、执事，都是那段时间传福音带进来的。从一九四九到一九五五年，仅仅六年的时间，我们的人数从开头的三、四百人，增加到将近三万多人。
当时，虽然台湾各公会、西教士都反对我们，但他们也承认，在台湾岛上，我们的工作最有功效，最蒙祝福。不过他们说，“虽然好，只是香膏里有一只死苍蝇。”他们所说的这只死苍蝇，就是一地一会的召会立场；那是他们无法接受的。
一九六一年底，我第三次到美国，主带领我长期住下。当初倪弟兄在中国兴起来，只是一个青年学生，但主大大的使用了他。我到美国时，已经快六十岁。一个中国人，只在幼年时学过一点英文，完全没有在美国受过教育，到那里能作什么？然而，主就是祝福。现在全美国有七十多处召会。不仅如此，主的恢复很快的从美国影响到欧洲、南美洲，再影响到澳大利亚、纽西兰，也影响到非洲。可以说在五大洲，多少都有主的见证。
这里的点是，我们能作什么？我们不是大人物，不是出类拔萃的人，我们什么都不是；我们不过是无名小卒，但主祝福祂自己这条路。这条路是祂自己的，这个立场也是确定的。凭着这一个，主祝福了我们。
这些年间，在这条路、这个立场上，主一再释放祂的丰富。我们不能不敬拜主，因为路是正确的，立场是对的，其中还有真理和生命的丰富。现在我们的急需，乃是要活在灵中。我们的灵要加强，生命的见证要明亮。各地圣徒应当有明亮的见证，如同金灯台在众人中间照耀；故此，我们非在灵上加强不可。我们的灵得加强，在生命上有增长，生命的光自然就照耀在众人中间。
现在，路是对的，立场是正确的，主也把丰富释放给我们；问题在于我们的灵强不强，生命有没有长大。从一九二二年至今，已经五十七个年头；经过半世纪以上的考验和试验，无论在中国，在南洋，在西洋，在欧美，在非洲，都能证明这条路是对的，一点也没有问题。这条路是正确的，是试验过的，能经得起考验，没有法子打倒，也没有法子否认的。经过各样的打击、反对，今天这条路还在主的祝福之下。所以，主一再的把祂的话语释放出来，并且一年比一年更丰富。然而，关键在于各地长老、同工、带头的弟兄姊妹，怎样加强灵，运用灵，应用这些丰富，让这些丰富能消化在各地召会中，使弟兄姊妹在生命上长大。这是今天的需要。
主给我看见，我们必须作一个特别的工作，就是不要再带弟兄姊妹注意别的事，只在各地召会注意灵的加强和生命的长大。生命读经的真理亮光要继续释放，丰富要继续供应。但在操练实行上，各地召会一定要转向灵；众人灵要强，生命要长大。这是我们今天所缺乏的。问题不是路不对，不是立场不正确，更不是没有丰富，乃是各地带头的人如何应用。要应用这些丰富，一定要回到灵中；灵要强，生命要长大，生命要丰盛。
恐怕有人有错误的领会，以为我们所提到的加强灵，仅仅是指在聚会中喊喊叫叫，能讲道，能释放祷告。实在说，这不是灵的加强。灵加强乃是说，无论大事小事，随时随处，都照着灵生活行动。不在灵里，就不行动；我们一切的行动都要凭着灵。今天最讨主喜悦的就是这一件事。
我们要活在灵中，就必须是个爱主的人。我们必须常常对主说，“主，我爱你，因为我爱你，所以我体贴你的心意，要以你作我的生命。主，你就是灵，住在我灵中，我愿意在灵里生活行动，符合你心所愿。”这是最讨主喜悦的事，却是我们中间最缺少的事。
在灵中乃是生命的问题，生活的问题。我们要学习天天活在祷告的灵里，一祷告就摸着灵。很可惜，我们常常祷告都摸不着灵，因为我们不习惯在灵里祷告，反而在心思里，在记忆里，在情感的兴奋里祷告。还好主有怜悯，虽然许多时候我们祷告开头并不在灵里，但我们若继续祷告，就会将自己祷告到灵里。我们一祷告到灵里，就碰着主，享受主，与主联为一灵；这样就能活在祷告的空气里。活在祷告的空气里，不光是在祷告时活在祷告的空气里，更是在平日生活里，即使外表上没有祷告，也活在祷告的空气里。这意思是，我们要整天祷告。不住地祷告并不是从早到晚，为千千万万件事祷告，而是全人在祷告的灵里；无论传讲信息和弟兄姊妹交通，甚至作生意、教书、办事，完完全全是在灵里摸着主而生活行动。我们非常缺少这种光景。两千年来，主所盼望的就是这个。要得着这个非常不容易，因为历代以来，有太多东西顶替了这件事。
我们很自然的就活在“顶替”里，因为我们是生在“顶替”里，长在“顶替”里，而习惯活在“顶替”里。我们各面受的教育、栽培、薰陶、影响，把我们培植到一个地步，叫我们不需要神还能活着。我们在神之外，在灵之外，还能活得很好，还能作个好人。其实，这样远离神乃是罪，是最大的背叛。没有得救的人不信主是罪，得救的人不活主、不凭主活着也是罪。神给不信的人一个命令：“当信靠主耶稣，”（徒十六31，）这是唯一的一条诫命；人得救后，神也给人一条诫命：“照着灵而行。”（罗八4。）照着灵而生活行动，就是活基督，活出基督。可惜我们每个人天天都在犯这条诫命，因为我们直到今天还没有时时刻刻、随时随地，凡事照着灵生活行动。这个道我们听懂了，很赞成，也很受感动，但我们在实际生活中，还活在各种顶替里，并不在灵里。
我们应当相信，若是我们真活在灵里，照着灵生活行动，我们天然的难处、毛病、短处就统统过去了。因为天然的难处、过错、短处，都在我们自己里，不在灵里。
人的天然有许多难处、短处和错处。根据已过五十年的历史，我得到一个铁律：一个地方召会能蒙祝福，不在乎有能讲道的人，也不在乎有能干的人。我在美国对弟兄姊妹说，“感谢主，现在美国各地召会中两种人没有了，一种是驴子，一种是猴子。”召会是羊群，我们大家都是羊；但很不幸，常常有驴进来，比别人都高，又跳又踢；也常有猴子来，又聪明又会耍花样。召会中一旦有驴子或猴子，真是把大家害苦了。召会能蒙祝福，不是因为有大驴子、小猴子，乃在于有一群羊，只要有这么一班人，祝福就来了。
你或许会想，因为你不是大驴子，也不是小猴子，所以这些年来很蒙恩。我们都不是大驴子、小猴子；但我们还得低下头承认，我们虽然是羊，不是驴子、猴子，里头却有驴脾气，也会耍猴把戏。在召会中，我们常常一面闹驴脾气，一面耍猴把戏。
加拿大有一处召会，多年来没有办法往前；但这几年主兴起环境，驴子和猴子都一个个走了，那个地方不再有驴子、猴子，只有一群小羊。外人说，那里没有带头的，怎么会有祝福；但现在那里的召会却相当蒙主赐福。那里的弟兄们既没有讲道的恩赐，也没有治理的本事，只好常常与主交通，也彼此交通。他们彼此间没有疙瘩，没有怪脾气，结果就带进主的祝福。
因着主的光照，我们都看见这条在一的立场上合乎神心意的路，也知道别的路是死路，所以非走这条路不可。然而，我们绝不能单独走这条路，乃必须和别人一同走；既要和别人一同走，就没那么容易。自己一个人，怎么走都可以，但四个人抬一个轿子，就不容易了。肩膀高低不同，走路快慢不同，脾气也不同；四个人抬一个轿子，众人的怪脾气立刻显出来。
若是一处召会有四位长老，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，这四位长老应该彼此完全敞开，完全平等。若有人说，“我是第一，其他三个在我之下；我是独一带头的，其他三个都得听我的。”这是不可以的，一定没有祝福。即使路走对了，立场站对了，但涌流不出祝福。只要有人倚老卖老，那灵就没法作工。几位长老，不管是年长的、年轻的、强的、弱的，既然一同负责，就该站在平等地位上，凡事彼此交通，彼此敞开。若是几个人一同负责，却不能平等在一起，敞开交通，而只是彼此将就，避免争吵，这种光景表面没事，灵里却行不通。
人在社会上能玩聪明，但在召会里不行。在召会里玩聪明，就是猴子耍把戏。靠聪明、把戏作事，就像雪里埋尸，顶多四个月，春天一到，雪溶自暴。所有玩聪明耍把戏的，都是骗人骗己；过一段时间，召会中的圣徒都会知道这人不真、不诚、不忠。召会生活是天长地久的事，一个人是什么心地，什么光景，都无法隐藏。所以，最智慧的办法就是敞开，不隐藏；赞成就是赞成，不赞成就是不赞成；既不闹意见，也不装客气，完全将自己敞开、摆出来。千万不要在召会中耍手腕，用聪明。众人在一起配搭，没什么好隐藏的，也没什么不可敞开的。必须没有驴子，没有猴子，也没有怪脾气，完全是小羊在一起，才能有真实的交通，才能一同祷告。否则，我们一同祷告还是敷衍，还是唱戏；灵不通，心不合，没有真实的和谐，祝福很难临到。
当我们真活在灵中，就不耍聪明，也不会糊涂。你里头清明的灵如同嗅觉，人一到你面前，你就知道他真实的光景。在主的工作上，在召会的治理上，在牧养带领圣徒时，智慧聪明完全没有用，只会散布死亡。耍聪明就是骗人，你若以聪明对待弟兄姊妹，或早或晚每一个人都要被你得罪。要待人以诚，就是待人以灵，没有把戏，没有聪明。愿我们都忠忠诚诚的活在灵里，主有引导就作，没有引导就不作。不要为别人的喜欢而作；人若不接受你的话，就不要说；人若不向你敞开，你也不说。不说，不是因为你耍聪明，乃是你在灵中。灵引导你不说，你就不说；灵引导你说，你就说。
以我自己为例，我对弟兄们没有一点隐瞒，既不用智慧，也不耍聪明，更不与弟兄们闹意见，但我是敞开的，是平等的，是完全摆出来的。若是大家都如此，灵就行得通，祝福就来了；负责弟兄的话语能受圣徒敬重，并在圣徒中间能建立起属灵的信任。总而言之，只有活在灵中才是路。
一九七九年十月二十二日讲于菲律宾马尼拉
原刊于一九八○年六月至七月“话语职事”第六期与第七期合刊